林湛(Chan Lin)從小喜歡生物,大學聯考填到了中興昆蟲系。台大昆蟲碩士畢後,赴亞利桑那州大學的昆蟲科學中心取得博士學位(主修昆蟲科學,副修神經科學)。博士畢業後在馬里蘭大學巴爾的摩分校及史密森自然史博物館從事博士後研究,現職馬里蘭大學神經科學系專任講師
節肢動物不但有大腦,還比你想像的厲害!
一般人如果想到聰明的動物,可能只會想到海豚猴子等哺乳類,很少會想到昆蟲蝦子。但是這些節肢動物不僅有大腦,很多種類還特化出可以處理複雜資訊的腦區,比一般人想像的厲害!
例如,人類的眼睛只能看到紅藍綠三種顏色,但螳螂蝦可以看到12種!他們的大腦和其他甲殼類相比沒有特別大,是如何處理/分辨這麼巨量的資訊呢?
又例如,人類的眼睛看不到偏振光的方向性,但是昆蟲蝦子可以,可以依此分辨東南西北,作為遷移的依據。這也是為什麼糞金龜推糞球的時候可以往同一個方向一直推,樺斑蝶、飛蝗、甲殼類也可以在沒有地標的環境中用偏振光來“導航”。
全世界有超過80% 的動物是節肢動物,可以說是地球上演化最成功的一群。除了千奇百怪的生活史跟形態功能上的特化,他們大腦的可塑性也扮演重要的角色。舉例來說,大部分的昆蟲是用腦中一對叫蕈狀體(mushroom bodies) 的腦區記住味道還有其所連結的資訊。
但林湛的研究發現水生昆蟲的蕈狀體已轉而用來接受並處理視覺訊息!例如豉甲蟲(whirligig beetles), 它有四個眼睛,在水表活動的時候兩個看上面,兩個看下面,隨時都是全視角!豉甲蟲的嗅覺已退化,不過蕈狀體不但沒有跟著退化,反而比其他昆蟲還發達,而且全部用來處理來自視覺區神經的訊息!
因為節肢動物的大腦蘊藏著各式各樣處理資訊的機密,許多研究經費反而是從軍方而來,期望發展人類儲存資訊和辨認方位的技術。
(圖:研究船上的演習)
研究昆蟲蝦子神經很快樂,但要拿什麼養家?
有趣的問題這麼多,但經費是那樣有限,期刊版面就那麼多。許多神經學的計畫經費主要是用於研究哺乳類、人腦,低等動物的腦特化研究不是主流。林湛每年平均投三個研究計畫,仍然常常在斷炊邊緣求機會。
博後的生活,是哪個老闆有經費哪裡去,家人也要跟著搬來搬去。林湛也曾經有去瑞典、德國研究的機會,但考量在美國用第二語言討生活已經不容易,如果去歐洲,不但大人要打掉重練,學習第三語言,連英語母語的小孩也要過上用第二語言的日子,重蹈父母移民的辛勞,於心不忍。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的衝擊,在搬到馬里蘭州後變得鮮明。在亞利桑那州時,房租只要700, 但因著博後工作搬到物價在全美名列前茅的馬里蘭州,就變成了2000,整體空間還比之前小很多!博後的薪水在高物價州不過多個幾千塊,但物價卻漲了快三倍!想比之下,同期念光學系的同學,一畢業起薪就十萬起跳,還有各大企業搶著要,有時難免黯然傷神。
美國很多博士生是大學畢業直升,比台灣人大部分念完碩士當完兵才出國深究年輕很多,許多台灣人博士畢業已是三十好幾,不再是一人飽全家飽的單身漢。林湛在做博士後研究時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嗷嗷待哺,博後的現實壓力不是靠PhD的頭銜光芒就能一筆勾消。
在困境中,重新思考什麼是我擅長我喜歡,又有市場需求的
林湛在博士班時是拿助教獎學金,博後時也很幸運地拿到幾個在大學兼職教書的機會,有多年的教學經驗。同時也發現自己很喜歡去開會,去分享自己的研究,於是發起轉教學為主的念頭。教學和學術研究觀眾不同,學術研究不管是面對論文評審或是計畫審查員,都是帶著針砭的眼光;但是教學是面對學生,學生來就是抱著學習的心態,是求知若渴的態度。
因為自身即是移民身分,知道用非母語求學的辛苦,所以上課時總是會特別留意國際學生是否也能跟上。例如,第一堂課的時候林湛會秀出台灣地圖,告訴學生自己從台灣來,接著說科學是沒有國界的,所以不用被自身的人種、國籍或背景給限制。為了記住每個學生,林湛也會發小卡給學生,請他們寫平常喜歡做什麼還有將來想要做什麼等,以便更了解學生,也比較能依據學生的興趣調整課程,連上課點名問問題也可以量身打照。
林湛的課程所用的評量方式也不限考試,除了實作之外,也會考量努力程度。評分的時候甚至刻意遮住學生名字,以減少偏見。這些教學經驗,還有為了增近包容及促進多元所做的努力,都成為後來找到教職的養分。
從一人說了算的博後求職,到一群人決定的教職缺
找博後的時候,大部分是去開大型學術會議的時候找到的。林湛在出發前就會先研究好有誰要去,哪些人是自己領域的大老,然後在會議中主動出擊。可以邀請對方來聽自己的演講,或是請自己的指導教授介紹,然後跟對方主動提案,說出自己想做什麼研究,要不要一起寫計畫?只要對方有興趣,剛好有計畫經費,這就成了。其中一次的博後,就是在發表完後,跟會議的主持人再深聊就決定好的,不用等對方在網路上開缺。
然而找教職,通常會有一群評委,然後跟很多人一起公開競爭,要準備的文件也多很多很多。林湛申請每個職缺都是量身定制。通常也會要求有cover letter,personal statement, research statement, 教職的話還通常會要求teaching statement,以及最近很受重視的diversity statement,過去當助教還有自身曾經為國際學生的經驗就特別有幫助。
除了申請文件外,也要多練習面試。在找到教職前,已經經歷的五次面試,每一次都是學習,都增加經驗值。現在很多面試都是遠距,所以會特別注意收訊是否良好,面試前會先和太太測試網路連線速度,找到適當的地方,甚至考慮是否要用實體連線。林湛甚至為了面試買了新電腦,有好的鏡頭,光線良好,才有好的影像品質。林湛的太太是職業攝影師,也會請太座推薦適合的衣服領帶顏色等,確保自己遠距面試時“很上相”,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面試最常見的就是問過去曾經碰過什麼困難挫折,然後你怎麼去面對?最難的問題,就是沒準備到的問題。好險過去教學面對學生五花八門的問題,有不少次被問倒的經驗。例如有一次學生問,可以讓神經訊號直接傳過去的膜蛋白通道
(gap junction)可以關起來嗎?林湛老實的說不知道,然後說出根據自己的專業知識推測應該可以,接著下課就馬上查,下次告訴學生真的有研究發現可以,例如當一邊神經元死掉的時候,蛋白通道就會關閉停損。像這樣“考倒老師“ 的例子反而更能增進師生的互動,在面試時講那些經驗也很能引起評審委員的共鳴。
只是做好眼前的是不夠的,你應該要超前部署
回首看過去六年博後的生涯,林湛建議同樣是主修冷門生物的朋友,應該要提早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標。學生物的出路很多,但不是每一個都能做,都做得好。應該要仔細想想自己想要成為怎麼樣的人?然後再往回推需要什麼樣的技能,要準備什麼東西。自己有什麼,還缺什麼,有沒有在正確的方向上?
就像河正宇“走路的人“書中所說的,每個人都在等機會,但你要在對的路上準備; 如果你不在對的站牌等公車,你要搭的公車永遠不會來。同理,博後的時候不能只是埋頭把自己的東西做好,如果想找教職,就要先思考自己的教學理念,努力增加教學經驗,並好好準備teaching statement, diversity statement之類的申請文件。如果想找研究型職缺,就要有辦法拿到研究經費,同時拼發表,琢磨research statement,才能跟別人競爭。不能只是傻傻埋頭努力,方向要精準才對!
築夢踏實,好險有神太太!
做節肢動物研究最快樂的事,就是可以去各式各樣的自然棲地採集,從深山到深海,看各式各樣的生命型態。比如說,大學的時候參與幾個自然保留區昆蟲相調查,博士後研究時去澳洲大堡礁採集浮游生物和螳螂蝦,還有這幾年去加州
Monetary Bay出海採集深海甲殼類。
能這樣上山下海,有很大部分也是因為有太太無條件的支持!例如第一次去大堡礁,因為澳洲簽證跟美國簽證的關係,林湛其實是先回台灣辦澳洲簽證再去澳洲,回程也是要先回台灣辦美簽再回美國,一來一往花了兩個月!同時太太一個人大肚子懷著老二在美國還要帶四歲的大寶,十分辛苦!
這些年來林湛最感謝太太一直以來的支持、對全家人的付出、尤其在一起20年來的包容和不間斷的鼓勵。馬里蘭大學今年成立全新的跨領域神經科學系,在這波疫情的衝擊下,這個工作從申請到就職前後歷時將近一年,好在最後幸運地成為了他們在找的最後一塊拼圖– 開授細胞與分子神經科學的專任講師。
今天是林湛到職開始教書滿兩個禮拜,跟班上182個學生一起探索神經科學的起源與分子機制。這門課將來會一直開下去,林湛期許自己可以一直好好的把這份工作做好,也幫助學生走在他們想要的路上,走出屬於他們自己的路。
認真耕耘 , 主動出擊,加上精準的超前部署,
這就是林湛從昆蟲系學生到神經科學講師的故事
(圖:林湛博士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