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藝術也喜歡生物, 那就做生態藝術家吧!
喜歡藝術也喜歡生物,一開始在符合傳統社會期待下念了自然組,一舉選到離台北的家最遠的中山大學就學。
在大學期間參加各種營隊和環境教育推廣的活動如, 也有另外修習傳播學程並加入新聞社及山野社,對生態環境還有媒體傳播都有接觸,確信結合生態和藝術創作是自己想做的事。
大學畢業後決定追隨自己的本心,先在生態教育傳播節目當助理一年,隨後進入政大廣電所學習生態紀錄片創作。
在男性主導的演藝界現實求生存
第一份工作是拍攝生態紀錄片,但也擺脫不了肥皂劇的制式化拍法。比方說,一定要擬人化,動物都有壞人跟好人的設定,再把故事拆成四段以便安插廣告,每段的設計都要有“勾勾”吊住觀眾的胃口,以免他們在廣告時間轉台。
例如在拍外來種紅火蟻的紀錄片時,就要近距離特寫它大大的眼睛和粗壯的六肢,配上咚咚咚鼓聲的配樂,製造出壞人大軍入侵的形象,然後本土螞蟻就是被欺負的可憐人。但其實每個生物也都是求生存,豈有捕食者就是壞而被捕者就是善的道理; 而最初把紅火蟻帶來台灣的人類,反而在這樣非黑即白的二分法中被淡化了。
拍生態紀錄片也脫離不了演藝界男性主導的陋習。女性總是被當「妹妹」,被賦予各種雜事,要做編劇也要後製,最後卻都是掛別人的名。
就連念研究所都碰到,一進研究室學長就交代要記住老師喜歡吃什麼,並且三天兩頭就要陪老師一起去跟官員或演藝圈大老吃飯等「與研究無關」的交際,並被告誡演藝圈就是「師徒制」,不這麼做就沒有出頭的機會,最後只能換指導老師。
在夢想即將實現之際夢碎, 峰迴路轉改拍十一個生態影展
李若韻在台灣看了不少歐洲的生態紀錄片,喜歡德國生態片的強悍有力,更喜歡法國的詩意浪漫。相較英美英雄式的商業紀錄片,法國紀錄片更為連貫,所以一直嚮往去法國生態紀錄片學校拜師學藝。
放下在台灣的一切,在法國一邊念語言學校一邊在餐廳打工,好不容易爭取夢想中的動物紀錄片研究所到面試,卻在得知入取的當下發現,已經畢業又工作一陣子的她學費費率是「在職進修」,是一般學生的十三倍!在學費超出預算太多的現實下,已經拿到手的夢想也只能含淚放下。
大哭過後,又拍拍灰塵重新再出發; 即然人已經在歐洲,就該拍生態影展吧。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海草從各方各地籌錢,跟環境資訊中心提案、申請文化部的青年寫作專案,一點一滴將「喀爾巴千盆地的羊沒有護照:歐洲生態影展10+1報導文學計畫」接起來,也是後來出版的「水滴之河」。
在十一個影展尋找理想的生態紀錄片,最後卻找到自己
從2016年起,跨越德國、法國、義大利、匈牙利、克羅埃西亞、賽爾維亞、西班牙、挪威、愛沙尼亞,周遊中西南北中歐,最後又回到台灣。
十一的影展,雖然主題都是相對客觀的自然生態,卻因為主辦單位不同的地理環境文化背景,有十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比方說,德國的生態工業強盛源於其豐厚的資金,有五個公共電視台讓獨立工作者可以心無旁騖的拍攝三年,拍出來的紀錄片也可以外銷奧地利和英國回收成本,文化還可以輸出全歐洲,讓大家都習慣阿爾卑斯山派的美麗。
相較之下,東歐國家雖然也有壯麗的喀爾巴千山脈,許多觀眾卻坐擁寶山而不知。尤其過去受共產主義統治過的國家如克羅埃西亞和賽爾維亞,連生態紀錄片都帶著濃厚的教條主義,民眾難以對自身坐擁的生態資源感到自豪。
而在一系列不同對環境觀點的旅程中,海草也發覺自己心中的各種矛盾。比方說不喜歡生態片二分法的拍攝手法,但卻又對生態片拍攝需要跟現實觀眾口味妥協。這樣的想法再看到一個很堅持只拍“純”生態片的老攝影師時道衝擊:老導演很堅持一定要傳統的膠卷,不然就”不純”,而拍出來的片也不意外地十分枯燥乏味,連李若韻身為藝術家都難以下嚥,各別提一般民眾,沒有觀眾又如何對他心心念念的生態真的造成什麼影響。
又或著,因為在巴黎遭受巴黎人的各種冷漠對待而產生對法文法語的怨念,當打老遠來到羅馬尼亞的影展卻發現居然是法國協辦時,心中燃起各種「西歐霸權」的憤恨,反觀當地人並沒有感覺到有法國人的存在,甚至沒聽到有法文廣播。面對自己的”種族歧視”,承認自己也會有偏見。環歐旅行的終點,意外地是內心, 盡頭是自己跟家人跟世界的和解。
還沒出國前覺得法國紀錄片都很優秀,殊不知是特別優秀的紀錄片才出口到台灣,而一般法國人就跟一般台灣人一樣喜歡看善惡分明的肥皂劇,其他法國生態片也一樣受商業利益限制。過去從很遠的距離看或許覺得外國都好厲害,出去在當地生活才明瞭國國有本難唸經,回到家鄉反而更能珍惜自家的純樸和美好。
人就是生態的一部分
在報導影展的同時,李若韻也不斷思考自己與生態的關係。傳統上似乎誤解生態是生態,是其他生物的事,人是另外一個獨立的體系,殊不知人也是動物的一種,我們的棲地跟其他生物的棲地是交疊在一起,我們都是生態的一部分。因此在拍片時不想只是拍其他生物本身,也想拍人跟自然的關係。
本著想離開教化意味的心,海草拍的紀錄片常常也把自己拍進去,走入鏡頭跟觀眾在一起互動。她最喜歡問觀眾,如果河/海/山是一個人,你覺得他是男是女?幾歲?不同的文化背景往往帶出不同的答案。如在西班牙的加泰隆尼亞拍攝烏納河時,因為加泰隆尼亞多年來想要獨立的歷史背景,所以出現倔將/強悍等形容詞的比例就比較高。
李若韻在大學時期的外號是「海草」,是有根莖葉的植物,但四處周遊列國探索環境與文化關係的李若韻,或許更像海藻, 但她勇於追夢的韌性和毅力反倒像是個環遊各大洋的海龜。
自然本身是中性的,但人的解讀卻因人事時地物而異。未來海草想要持續探索人與自然的關係,但不限於拍紀錄片,可以是影像詩,可以是繪畫。拋開編劇學習的枷鎖,讓作品有自己的生命。
PS:去看 Katherine的讀書心得